“生还者有武装吗？”
——怎么可能会有？那些都还只是些学生而已啊！
“不，目前看来并没有，应该只是个普通人。”
粗略的观察了一眼那个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的可怜虫，脸上留了长长的刀疤的男人自嘲的笑了笑。他没有蠢到会主观的仅凭第一眼的感觉判断目标是不是具有威胁。
“大概之前没被炸死是因为运气好吧。完全难以想象这就是那个逃过我们首次袭击的人呢，现在怎么办？”
“普通学生的话即行捕获，送回来的时候查清他的身份。”
在留下了这样的讯息之后无线电通讯就被挂断了。
“这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他身后的同伴低声咒骂了一句，因为涂着油彩的关系他的表情看上去既扭曲又惹人发笑。
“这只是刚好命硬躲过两次爆炸的倒霉蛋，这么个东西居然也要抓活的。总长也就算了，连老大都是那个态度，折腾人啊。上面的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好了快动手，要抱怨的话等下回去打报告。行动中别说无关紧要的。”
其实想骂人的是我啊！伸手抚摸了一下脸，刀疤男在心底狠狠地骂道。医生叮嘱过因为对伤口很不好，所以不要尽量待在潮湿的环境里——每次脸上的旧伤这么疼的时候都没有好预感，但这么快就应验还是第一次。
虽然没跟人提起过不过他的目标是干完这一票就离开组织到温暖的南方去隐姓埋名的生活，因此他很需要能够保障日后生活的、可以不必再冒着危险执行这种任务的金钱，而之前总长承诺过的那些奖金，刚好够这个数额——为此即便是要冒一定的风险，他也希望尽可能的让行动成功的几率高起来。
“好啦好啦，总之先把他捆起来吧。”
旁边一口不满的后生抡了抡双臂，一派轻松的掏出了胶带。或许是觉得眼前的目标并没有反抗的能力，也可能是他自恃可以轻松的捕获对方，他甚至没有按照标准程序操作把步枪背到背上而是轻松的扔到了一边。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刀疤男嘀咕了一句，不过也并没有出声阻止他。目标只是个小孩，没有任何可能导致任务失败的要素。
“之后怎么做？绑起来之后带回HQ就完了是吗？老大说只要验明身份就好、给上面那家伙发个信号说我们搞定收工？这也太无聊了吧！”
虽说黄天里的大伙几乎都是除了工作以外互不干涉的秘密主义。但说实话，抛开纪律不谈，刀疤男对眼前的这个残暴的同行由衷的感到厌恶。
——不过那也仅限于此。
黄天里本来就秉持着来者不拒的理念，在组织里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不少。既有对黄天的那套说辞产生共鸣的教众，亦有单单只是为了钱聚集起来的亡命之徒；很多对现状感到不满的失意人物，也少不了少犯了足以判好几次死刑的单纯的人渣。
“你想怎么做随你便，上面的要求只是要活的——可别太过分了。”
他挠了挠脸上的伤疤，冲着发出恶心笑声的同伴说道。
那个后生大概是属于后面的那种吧。说到底也只是在这次行动力临时凑成的小团队，犯不着为了一点小事成员之间闹不和。对于一个只是想赚点钱就走人的小角色来说，赶快干完活拿钱走人才是上上之选。
——要怪就怪自己的命不好吧，小子。来生投一个好胎，好好祈祷自己下辈子别再遭这份罪了。
“OKOK，明白，我尽量让他能够活着过去总行了吧！虽说手和脚都会消失，肋骨也会少个一两根但只要活着就行了嘛。哈哈哈~~”
“利索点，我去打理好绳子，你那边事情办完了就把他带过来。”
“没问题！给我一····不四十秒就好。好啦小子，咱们来找点乐子····”
变成那个样子暂时还是不去打搅他比较好吧。刀疤男一边这么思索着一边回过身去开始检查他们刚才使用过的、垂降下来的绳索。在这个过程中，身后的让人厌恶的击打声从来没有间断过。除了拳头砸进肉里发出来的钝音，偶尔还能听到明显的骨头断裂的清脆响声。
看来那家伙是真的积累了不少压力啊，黄天并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充其量也只是没‘那么多’而已，为了今天一直在训练训练训练什么的，想必那种人早就已经是沸点状态了，不让他稍微解放一下话估计下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检查完了，你那边弄好没有？”
绳子的状况不错，看来再吊一个中等体型的人上去也应该不成问题。
身后揍人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到底是何时结束的呢？从开始整理工具时算起大概已经过了一分十七秒。按那个家伙的性格他应该是只要自己不出面阻止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吧——到底是什么事让他放弃了他最喜欢的‘乐子’呢？
“我这边已经好了，快把幸存者给带······”
剩下来的半句话已经化作了一股充满咸味的物质淤积在喉咙里。
那个学生斜斜的依在墙边，他的表情惊恐的有些不自然。即便刚才用枪指着他的头的时候他也不曾像现在这样露出恐惧的表情。
而那个有些变态的同伴，则呆呆的立在旁边。
一语不发。
就那么看着自己。至少他是觉得那是在‘看着自己。’
——要是他开口的话，一定会非常惊讶于自己能够目睹世界上最惊奇的景色：他应该是为数不多的能够真正的看见自己后背的人。不过这也大概不可能了吧，毕竟他的下颌已经被完全打断，脸颊也被撕开，看上去下把就像是块破抹布一样，和断掉的脖子一起耷拉在肩膀上。
一瞬间突然停止跳动的心脏陡然高鸣起来。刀疤男立刻把枪架起来。
怎么回事？一分钟内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是那个看上去一副快死了的学生做的吗？不不不，从常识上来讲也不可能啊！
慌乱中看了一眼靠在墙壁的那个学生，一瞬间心中产生了‘干脆拿他做肉盾’的冲动，但要抵御谁呢？对方看不见的话用这招根本毫无意义吧！
那么就只能呼叫HQ求救了。
他松开了握枪的手摸向了戴在耳朵上的通讯器。在那一瞬间，左手传来了一阵麻痹了一样的触感。
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手上掉了下来，耳朵听到的是砸在石块上的叮咚声，映射在视网膜上的，则是两小节在碎石块剑滚来滚去的自己也非常熟悉的某物。
那是自己的手指。
膝盖突然软的不像是自己的一样，刀疤男一下子就瘫坐在了瓦砾堆上。
猎人和猎物悄然异位，而有什么东西、潜伏在下水道里的什么东西正等待，等待他露出破绽的一刻。那两节指头，就在他的面前。而远处，来自于他的同伴的已经失焦了的不再发出生命气息的双眼，正像是有所期盼一样盯着他！
“哒哒哒哒哒”
扳机扣动了，完全是下意识的。
“见鬼！你是谁！给我出来！！”
子弹在黑色的墙壁上撞出了火花，发出了回应自己的吼叫的唯一声音。
之后浓重的喘息声充斥着这个黑色的地下空间。呼——哧，呼——哧，每呼吸一次就更像是把自己朝深渊推近了一些，这个声音让人发狂，沉重的就像是预示着世界末日的渐渐到来的秒表，缓慢但却毫无停止。
寒冷、恐惧和失血开始夺走他的意识。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脸上的伤疤一直疼准没好事！”
呲——
刀疤男的身体抖动了一下，当他下意识的想要转头观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却觉得头部像是被东西钳住一般沉重无比。
身体里的力气也在迅速的流逝，他逐渐开始觉得无法呼吸——不，或者说从刚才开始自己就没有在呼吸。手中的枪也觉得无所谓了，所以他松开了手，断掉了的左手也无所谓，反正已经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他举起最后一只臂膀，仅存的意识开始最后集结于还存有一丝感觉的脖子。
然而摸到的，却只是冰冷的钢铁和黏糊糊的血。
在渐渐迫近的黑暗中，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温暖的南方——自己可能再也去不到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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